“嘀嘀嘀……嘀嘀嘀……”

一只柔軟白嫩的手自被窩裏探出，飛速按滅鬧鐘。

就這麽一小會兒，冷氣已經竄入被窩，林曦裹緊被子，決定今天睡個懶覺。

今天可是大年三十，養生少女什麽的，先休息一天，明年再上線吧，反正大年三十也要熬夜守著，很需要多補補覺。

林曦這一放縱，直接睡到日上三竿，倒是重覆了她從前的作息。

等到她伸著懶腰醒來，套上夾棉睡衣，穿著棉拖鞋，拖沓著走出臥室的時候，已經十點了。

林曦揉著眼睛，剛走到衛生間，拿起牙刷，就聽到她家母上大人有些暴躁的聲音：“快點收拾收拾吧！等會兒阿澤就過來了！”

林曦：“哈？”

李曉茵手裏拿著掃帚，一邊將灰塵歸入畚鬥，一邊嘮叨：“怎麽今天睡到那麽晚？今晚阿澤的父母要在醫院值夜班，所以今年阿澤和我們一起過除夕。”

林曦：“……”

她刷著牙，心中卻在暗自嘀咕，上輩子，阿澤今天可沒有在她家過年。

她父母和阿澤的父母都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，在本市也沒有其他親戚。在醫院工作的父母，要在過年期間擠出點假期來，其實並不容易。

林曦的祖輩還在的時候，隔三差五的，他們一家三口也會回老家過年。自從祖輩相繼過世之後，他們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家。爸爸和媽媽的兄弟姐妹四散在各地，很難聚起來，阿澤家也是差不多的情況。

兩家合得來，如果誰家在過年的時候排到值夜班，就會把她或者阿澤，送到對方家裏過年照看一下。

前些年她也曾在阿澤家過除夕來著。

正在林曦不解的時候，敲門的聲音響起。她聽到老爸向玄關走去。

一陣開門聲後，林曦就聽到了老爸招呼阿澤的聲音。

阿澤竟然真的來了！

是因為蝴蝶效應嗎？因為她這些天一直找阿澤補習，所以影響了阿澤的選擇？那上輩子，阿澤是在哪兒過除夕的呢？

牙刷在口中來回了幾遍，林曦忽然頓住。

等等……按照她高中時候的性子，她一定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睡醒，她家母上大人大概會說同樣的對白。

她記得高中的時候，有一段時間她有點排斥阿澤來著。

她……該不會是和老媽說了些什麽，剛好被門外的阿澤聽到了吧！

這個想法的冒出讓林曦有些不安，前世的她被嬌寵著長大，其實十多歲時候的她是非常自我的，可以說是中二少女。

直到二十歲左右，她才漸漸有了同理心，慢慢開始學著替別人考慮。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，自己已經傷害了阿澤？

她當然知道這只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性。上輩子阿澤沒來她家過年，也許是因為阿澤覺得在她家裏過除夕有點尷尬，直接拒絕了。

不論是哪種可能，都是上輩子，自己冷淡的態度造成的。想到阿澤獨自在空曠的家裏，度過除夕的樣子……林曦的心忽然疼了起來。

十七歲的自己，究竟是有多艹蛋啊！

歲月的確令她成長了，但是年輕不懂事的時候造成的那些傷害，也永遠停留在過去，難以彌補。

那時候的她，為什麽要排斥阿澤呢？

林曦茫然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，少女的唇邊，還留著些許牙膏的殘漬。

那麽長的時間過去，她是真的忘了。

他們同時出生，一起長大。在上高中之前，他們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……可是在那之後，她和阿澤就漸漸疏遠起來。

再後來，即使他們的關系有所緩和，可是已經考入不同大學，有了不同圈子，不同人生的兩個人，也根本無法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。

林曦洗了把臉，又撒了點水在發間，梳了梳翹起的短發，走出洗手間。

看了眼正對她微笑的阿澤，林曦回以老阿姨般慈愛的微笑。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夾棉卡通睡衣：“我先去換件衣服。”

說完，她走回臥室，關上房門。林曦嘆了口氣，望著天花板，靠著門板，站了片刻。無論如何，這一輩子，她不會再像前世那樣對待阿澤。

前世的遺憾，就讓重生後的她彌補吧。

自己的鍋，再累也要背牢。

翹起的頭發雖然已經被水壓下去了一些，卻仍有些支棱著，微翹的發梢隨著小曦的腳步一顫一顫的，看在宋澤眼裏，很有幾分可愛。

林振海一邊在櫃子裏翻找著茶葉，一邊說：“阿澤，茶幾左邊的抽屜裏，有你喜歡的小核桃，自己去拿著吃。”

他對宋澤並沒有過多關註，只是撓著頭，語氣疑惑：“到底放到哪裏去了？”

宋澤收回隨著發梢起伏的視線，彎腰拉開茶幾的抽屜，從裏面拿出一袋小核桃，打開包裝，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。

林曦皺著眉在衣櫃裏翻揀著，那幾件在她眼裏能穿的衣服，因為最近空氣太過潮濕陰冷，晾了幾天都沒有幹，現在她的衣櫃裏除了幾套校服，餘下的全是很少女的顏色。

勉強在一堆花花綠綠裏，翻出一件嫩粉色的針織衫，幹幹凈凈的純色，沒有亂七八糟的卡通印花和閃閃發光的亮片，讓林曦舒了口氣，將它套在身上。

等到開學之後，她就可以過上藍天白雲的日子，再也不用為了在一堆花花綠綠中挑選衣服而煩惱。

某種意義上來說，也算是解脫了。

雖然出發點不同，可是心裏年齡二十多歲的她，竟然詭異地理解了學校領導的苦心。

林曦照了照鏡子，鏡中的少女俏麗可愛，到底是十七歲的自己，粉嫩的顏色穿在身上，沒有半點違和。

拉開房門，走到宋澤身旁坐下，林曦隨意地自他的手中撿了瓣剝好的小核桃吃下。

阿澤喜歡吃小核桃，她也極愛小核桃香酥的味道。

只是她剝不好核桃殼，硬要自己剝也行，就是得忍耐果仁混著滿嘴核桃殼細渣，一起下咽的酸爽。

她自己想吃的時候，總會買那種剝好了殼的小核桃仁，雖然總覺得味道比起用手剝出來的差了一點，也只能接受。

可是如果有阿澤在，那就幸福了，他最會剝這種讓她頭痛的小核桃了，居然能將核桃瓣完整的自核桃殼內剝離，吃下去比買的爽多了。

又從阿澤展開的手中，撚起一瓣核桃仁放入口裏，林曦這才覺得這個動作有些親密，可是這的確是他們上高中之前的日常互動。

想到方才刷牙時自己腦補出來的場景，林曦的心似被蟄了一下般，微麻，略疼。

不論她的腦補是不是真的，前世的今天，阿澤的確沒有來。

林曦想，她還是盡量維持著，他們感情尚好時的步調吧。

她希望這一世阿澤的臉上，能多一些笑容。

林振海將有一陣子沒用的茶具洗幹凈，搬到茶幾上，正要動手泡茶，就聽宋澤說：“叔叔，我來吧。”

想到宋鴻光那愛茶如命的性子，阿澤雖然沒老宋那麽嗜茶，不過耳濡目染之下，泡茶的手藝比他自己好是肯定的。

林振海將茶盤推到阿澤面前，樂得清閑。他其實也挺喜歡茶的味道，只是自己動手總嫌麻煩。

林曦瞟了眼茶餅，心中哂笑，她父母不怎麽愛喝茶，偶然有了好茶多數也轉送給宋叔叔了，在她家裏能存得住的茶也只有普洱了，哈哈哈……

宋澤捏了塊茶，又將茶塊弄散，他在茶壺裏註了些開水，將茶壺的溫度提升上來之後，才將茶葉放入茶壺之中。

緩緩註入熱水，第一次茶水用來醒茶，是不喝的。

用醒茶水溫了茶杯，在等待醒茶的片刻空閑裏，宋澤又剝了一顆小核桃放入林曦手中。

氤氳的水汽中，少年脖頸微垂，唇微微彎著，幹凈又溫柔。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茶具間游走，潔凈又好看，吸引著她的目光。

林曦口中含著小核桃，露出慈愛的微笑。

茶醒好後，宋澤再次將開水註入茶壺之中，他將茶杯中的溫水倒入茶盤之內，在公道杯上放了茶漏。

將茶水倒入公道杯內，依次分好茶後，宋澤將茶杯端到林振海身前：“林叔叔，喝茶。”

林振海手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味道香醇。林振海忽然覺得，不用自己動手就有茶喝的日子，仿佛很不錯。

宋澤又將茶杯遞到林曦面前，“小曦，喝點茶。”

林曦吃了幾個小核桃，倒真有點渴了，她接過茶杯一口悶下後，才察覺，自己仿佛是牛嚼了牡丹。

她覷了眼他，阿澤倒沒有笑她的意思，見她杯子空了，又給她倒了一杯茶，拿了顆小核桃剝起來。

就這樣，宋澤照顧著林振海和林曦茶杯中的水量，還能抽空剝上幾顆小核桃，供林曦食用。

林振海和林曦圍在宋澤身旁，三個人時不時說上兩句，氣氛十分融洽。

李曉茵端著洗好的水果從廚房出來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。

一股心火自李曉茵心中燃起，這父女倆，一個兩個的，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主人的自覺性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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